法治日报记者 赵 丽
法治日报实习生 宋昕怡
“看了一会儿书，孩子被熏得头疼。”
近日，重庆的黄女士在某直播间以6.8元的价格购入了孩子小学老师指定的课外读物。“直播间说正版微瑕清仓，买的时候还觉得挺划算的，拿到手后却发现纸张颜色雾蒙蒙的，内容字体都存在错误，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很可能是盗版的。”
《法治日报》记者近日调查发现，低价劣质、盗版童书充斥网络。一些直播间打着“正版图书清仓甩卖”“原版瑕疵处理”的幌子，让家长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这些书仿照市面上的热门书籍，定价极低质量极差，不仅存在各种各样的文字错误，而且劣质印刷和油墨还可能对孩子身体健康产生影响。
低价童书气味刺鼻
“书店真的干不下去了，带上你的2元巨款给孩子挑几本书吧……”
顺着黄女士提供的线索，记者找到了“×物优选”的账号，其正在进行直播甩卖。主播手里拿着《鲁滨逊漂流记》《哈利波特》等经典童书翻阅展示。该账号有20余万粉丝，累计销量20多万件。
该直播间售卖的童书包括世界名著、绘本故事、教辅书籍，价位普遍在个位数。例如，名为“世界经典文学名著”的商品链接价格显示为0.99元。记者点击发现，商品选项包括《三字经》《窗边的小豆豆》等经典童书，价格统统只要1元，而且还包邮。一套10本的课外读物也只要不到30元，平均每本不到3元，用主播的话说“比纸浆都便宜”。
“我们销售的图书均为正版书籍，所有的图书都是从出版社直接进货的，收到后可以去出版社官方网站查询。”面对记者关于售卖书籍是不是正版的询问，客服这样回答。然而，当记者再次询问该客服是否可以出示出版社授权证明时，对方却开始含糊其词：“出版社这个是库房有的，这边暂时没有权限查看，促销款都是这样的。”
记者随后在该直播间下单了7元20本和29.8元30本的儿童睡前故事大全。收到货后，还没翻开，就能闻到一股刺鼻、酸臭的气味。
随手翻阅3本书后，记者被刺鼻的气味刺激得开始频频打喷嚏。只是用手指在纸面上扫过几次，记者的食指和拇指就已经附上一层细细绵绵的油墨，能闻到轻微酸臭感和油墨味。洗手时，水都变黑了。而书上被扫过的地方文字变得有些模糊。
记者就此事咨询客服，客服回复称“新书在印刷和封装过程中，油墨或纸张可能会因密封运输暂时产生一些气味，这是正常现象”。
然而，记者将书置于阳台通风处3天后，书籍的味道仍然较为刺鼻。
“收到货后发现字迹印刷不清晰，颜色比较昏暗，倒是没有太大气味，本来想可能是瑕疵书，后来在社交媒体上刷到盗版书对比，确认了是盗版书。”来自北京的刘爽曾在某社群团购平台买到过盗版童书。“团长”最开始拒不承认是盗版书，之后才承认说是影印版，“我指责他卖盗版，他反咬我贪便宜”。
多名受访家长表示，曾在直播间、二手平台、电商平台的非官方旗舰店购买过的低价图书都是盗版书，“网红绘本更是盗版重灾区”。
质量粗糙有害健康
记者在某电商平台检索发现，有大量低价售卖童书的店铺，所售图书的价格普遍只有官方旗舰店的几分之一。记者询问了其中10家店铺所售书籍是否为正版，无一家店铺承诺是正版，面对追问只以“高品质”“胶装铜纸版，质量保证”等回应，甚至有卖家直接表明是“影印版，和正版存在一定差距”。
记者随机在某店铺以1元的价格下单了一本儿童版《昆虫记》，拿到手后，第一印象便是纸张粗糙，整本书又轻又薄，翻开之后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记者随手翻了几页之后，书籍甚至出现了掉页散页的情况，整本书“七零八落”，完全没法读下去。
在这家店铺的商品评价里，有不少买家指出图书是盗版书，质量低劣、内容缺失，与直播间宣传的完全不一样，“不是正版书籍”“盗版的，和书店买回来的完全不一样”。还有留言表明内容不完整，且存在许多错误，“内容太少”“书里的故事感觉是压缩再压缩的”“拼音都是不完整的，还有错”“直播间说一本有200页，到货一本只有100多页”。
“正版一本的价格可以买盗版一套”“但凡正版的价格便宜点，谁还买盗版”……记者采访发现，有不少家长明知是盗版书，还是会因价格便宜“退而求其次”。
天津的一名宝妈买过几次盗版童书。“价格是正版的十分之一，一看就是假的。但我想着反正孩子也就看一遍，还特意买的是商家宣称的最高品质、原版品质。”但几次之后，她就发现还是不能贪便宜，“拿到手一看，和正版的差距不小，有的还好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但是色彩印刷一言难尽，有的更是没读一会儿孩子就抱怨熏得眼睛疼”。
一名来自四川做儿童绘本测评的博主告诉记者：“许多家长以为自己捡了便宜，以较低的价格买到内容一样的绘本，觉得盗版和正版比起来不过是质量稍差一点。在行业内这类盗版绘本也有个别称——毒绘本，这个毒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真的会对儿童的身体产生危害。”
该博主介绍：“盗版书为了节约成本，用的都是劣质油墨。有相关检测显示，部分盗版书比同类正版书的铅含量高出100倍，并普遍检测出一类致癌物六价铬。劣质纸张和装订粗糙带来的危害也不容小觑。盗版童书的用纸粗糙，只为压缩成本毫无设计，孩子长期阅读盗版绘本，眼睛更容易产生视觉疲劳。盗版童书多用简单的骑马钉装订，本该圆角处理的图书四角依旧是尖锐的，增加了划伤孩子皮肤的风险。”
亟待整治盗版乱象
有受访的业内人士坦言，盗版书向来是图书出版领域难以根治的“牛皮癣”，正是因为可操作空间大，利润高昂，盗版者便不惜以身试法，浑水摸鱼。童书由于需求量较大，已然成为盗版书的重灾区。
今年“六一”儿童节前夕，浙江省消保委联合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开展盗版图书专项调查，在多个电商平台共购买标有“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儿童文学读物478册，经出版社鉴别，盗版图书共171册，盗版率达35.8%。
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有关负责人呼吁各大平台加大对销售盗版行为的处罚力度，建立更加严格的版权保护机制，加强盗版投诉处理，从源头遏制盗版图书的流通。
“盗版书完全不需要支付作者稿酬、编辑加工、版面设计等前期成本，最大的成本就是纸张，盗版书通常选用的纸张质量也很劣质，所以成本可以压缩到很低。”重庆大学出版社的一名编辑说，低质低价的仿冒图书侵占了优质社版图书的市场，最根本的解决手段是强化版权保护，严厉打击盗版、仿冒行为。
北京一名资深童书编辑呼吁：“对盗版书的打击任重而道远，对消费者而言，唯有摒弃贪小便宜的心理，尽量在官方旗舰店购买才更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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